干爹走了。
陈平安生存都成了问题,律师和医生梦自然破灭了。
工友们出钱出力为干爹操办后事,陈平安铭记在心,大家赚钱不容易,陈平安需要赚钱还他们的恩情。
岑伯告诉他,身在九龙城寨就是错,你即使有文化,很难出去找到像样的工作。
外面工厂不敢用你,担心你是刺头,只能在九龙城寨办的工厂做事,这里薪水比外面少三成。
这些工厂背后有社团参与与操纵,进工厂需要花钱打通关系,他没钱去打通关系,更不认识在工厂管理的社团成员。
陈平安只好跟着干爹工友们一起做建筑工人。
他要找工地包工头替干爹找个说法,可不能让干爹就这样死了。
再说,他要通过时间锻炼身体,使其变强大;光靠卖苦力,一辈子只能住在暗无天日的九龙城寨。
九龙城寨外建筑工地。
“岑东,这小子是谁?”
一个身穿花衣,下身牛裤裤,脚上皮鞋按得贼亮,嘴上留着两片胡子的四十多岁胖男子,身后站着两个纹身的男子,目光正扫视着这群建筑工,大声道。
岑伯赶紧站出来,掏出便宜烟递给男子,解释道:“罗老板,这是陈定峰的儿子陈平安,我带他来顶他的位置,您看如何?”
罗姓男子伸拨开岑伯递来的烟,怒骂道:“你以为我罗忠良是慈善者,带着这细皮嫩肉小子来工地,你给他出工钱?”
岑伯丝毫不介意,陪着笑脸恳求道:“罗老板,他若不进来做事,会饿死街头,念在陈定峰跟你做事多年的份上,你大发慈悲吧。”
“他做小工,每天拿十块工钱,试三天工,若不行,给老子滚。”
罗忠良眯着双眼打量着陈平安,随后手一挥,带着两手下朝工地办公室走去,留下还在感谢的岑伯。
陈平安很想冲上去给罗忠良脸上几巴掌,干爹在你工地上摔死,你连一句好话都没有,还想白用他的劳动力。
但,他忍住了。
罗忠良身后两个纹身男可不是瘟水鸡可以比的,陈平安跟岑伯来的,若是闹翻了,他们的饭碗可能因他而丢失。
不但讨不了说法,还成为罪人。
“岑伯,试用三天是没工钱吗?”
岑伯拍了拍陈平安肩膀鼓励道:“是的,安仔,你若能吃得苦,凭你聪明才智,很快就能做大工,若是吃不了苦,我们再想办法找关系,让你进工厂做事。”
“岑伯,我能吃苦。”
陈平安可不是遇事头脑发热的,每天十块钱,最少能解决温饱,还能锻炼身体,有了本事后,再想办法替干爹讨回公道。
“那就好,工地每天包午饭,先做做,找到事情后,再离开……”
岑伯带着陈平安进入实操现场,教他水泥和沙子搅拌比例,如何搅拌速度才快,及其挑沙浆等。
陈平安一一照做着岑伯交代去做,很快上手,赢得众工友的一致好评,调侃他天生就是做建筑的材料。
陈平安笑呵呵的回应,其实手臂的酸痛只有他最清楚。
这是一具未经锻炼的少年躯体,昨晚一个侧踢就拉伤了腹沟肌肉,要想使肌肉习惯锻炼,必须得有个过程。
郑继承看重是他出腿的速度和力量及其对战技巧,说白点,要的是他能打人的本事。
若无真本事,下次打架就会暴露无遗。
若无利用价值,谁也不会白白在你身上投资,人在江湖上混,以利为大,又以实力为先。
若无实力均衡的合作,弱者最终会落得悲惨的下场。
若无实力,诚信、合作皆是浮云。
穷人为何一辈子穷?
因为他们只会替别人打工,没有撼动雇佣者的价值,属于易替代品,谁会花心思放在可有可无的人身上?
干爹,岑伯,以及这群工友们都是这样。
有首诗写得很真切——《穷人》。
初来人间不知苦,潦草半生一身无。
转身回望来时路,方知生时为何哭。
陈平安甩了甩酸痛的两臂,拿起扁担挑起两个沙浆桶,给工友们送沙浆料。
刚走几步,沉重的扁担压得肩膀生痛,一百多斤的两桶沙浆让他走路打绊脚,咬着牙齿,走在简易竹子搭建的平台上,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楼去。
周围的工友们看着这一切,似是司空见惯,然后低头做事,只有岑伯急忙走过来接过他肩膀上的担子道:“安仔,别心急,先慢慢来,这不是开玩笑的,万一出了什么事,我以后怎向你干爹交代?”
“岑伯,没事,看我牛高马大的,不干苦力怎能做大工?”
陈平安婉拒岑伯的帮忙,连这点苦都吃不了,他怎能走出干爹一生做建筑工的魔咒?
说不句好听的,若是那罗胖子不给他工钱,他岂不是白帮对方做事?怎能在这如狼似虎的环境有出头之日?
一切要从实力出发。
“那好,记住,第一天,别过于劳累,否则你第二天起不来。”
岑伯见陈平安如此倔强,也不强求,转身回去了。
陈平安此刻是拥有成熟的心境,不成熟的身体,只能靠磨炼,锻炼出强壮的身体。
下工时。
陈平安走路感觉双腿双臂不是他的,酸痛无比,一点力气都使不上,若是风大一点,他都会被吹倒。
陈平安跟着工友们在工地冲洗着免费的冷水凉,穿着早上从家里带来干净的衣服,将脏衣服洗了并晾好,明天上工就有得穿了。
“安仔,叫你慢点,别太使劲,看看走路都成问题了吧?去我家替你擦拭下活络油。”
陈平安还想回拒岑伯的好意,却被对方伸手搭在他肩膀上,扶着他进入九龙城寨。
路过肉摊,岑伯买了一斤半熟肉,再扶着陈平安回到屋,朝着一旁做饭的中年妇女道:“老虎乸(母老虎),今天打牙祭,以后安仔在这吃饭,多做点饭。”
“你这衰公今天捡到钱了……安仔,你干爹走了,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,千万别客气。”
“伯娘,这怎么好意思呢?”
陈平安之前隔三差五的跟干爹前来蹭饭,跟岑伯一家混得很熟,之前有干爹在,觉得这一切理所当然。
现在干爹不在了,总感觉这一切味道变了。
“这孩子还不好意思……”
伯娘话音还落,门房门被人推开,一道美丽的风景冲进来,捂着脸跑进小房间,随后听到里面传来痛哭声。
“红娟,谁欺负你了?”
伯娘拿着锅铲冲入房间,大声问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