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机把车开到了街口,老婆抱着孩子走进了这条熟悉而亲切的老街道。
因为老街道太窄了,我们的迈巴赫开不进去,只好让司机在车上等候了,我拖着脚跟在老婆和孩子的背后。
我走得有些慢,因为脚上的痛风又犯了,是长年喝酒的缘故。
在日常的应酬里,早就把这一杯杯的穿肠毒药当成了杨枝甘露,仿佛真的可以在痛苦中喝出财富,但最终所谓的佳肴美酒均化作呕吐之物吐出体外化为乌有。
步入街口五十米处便是我们家的老宅,每逢时节我们一家都会回老宅给祖先神位上香。
祭奠仪式完毕,我便与老父亲在旧宅门外喝起茶来,老婆在一旁哄着怀里的孩子,母亲依旧忙东忙西收拾着。
老街坊江姨路过我家门前,习惯性地和我父亲要唠叨上几句。
“老陈,你知道吗?
前两天哑仔去世了,民政局的人上了他家。”
“阿江,你是哪里收到的消息,可靠吗?
我前段时间还见他好好的我还请他喝了一瓶珠啤,哪会说走就走了的。”
“老陈,这事千真万确。
我亲眼所见,民政局和公安局都派人来了,之后黑箱车的人将他的尸体从他屋里拉走了,屋门现在己经贴上了封条。”
“哦,这真是件使人难过的事呀!
一个经常出现在眼前的人,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。”
“嗯,他看起来年纪还不老,我猜50多岁而己。”
“不,这样阿江你就猜错了,你别见他平时没心没肺,上蹿下跳的,其实他跟我们的岁数相仿,是70有余的人了。”
“哦,那真的看不出来,一时少了他的身影真的有些不习惯。
还有一样东西可能您也不知道。”
“是什么呢?
阿江你就别卖关子啦!”
“就是他平时鼓鼓的肚子,他总在衣服藏着些什么,让人从外面看起来鼓鼓的。
他死后,验尸的法医解开了他的衣服,发现里面竟是裹着一包骨灰。
法医把那包骨灰拿回去进一步化验,但初步判断是一包老旧骨灰,没有什么可疑,怀疑他一首纪念一个他放不下的人。”
“嗯,或许这个就是他 一首疯疯癫癫的原因。”
... ...他们说的这个人,我也有印象。
这个人原名叫黄亚仔,因为他是个聋哑人,街坊邻居都叫他哑仔,我西、五岁的时候就对这个人有印象,因为那时正在热播86版的《西游记》,他的样子跟饰演孙悟空的六小龄童很相像。
到了上小学的时候,我们一班小孩都叫他六小龄童。
由于他疯疯癫癫的,小伙伴们都当他是怪物看,不但取笑他,还向他扔石头。
我并没有跟风这样做,因为我觉得他是个可爱的人。
同时也源于我父亲的影响。
父亲每逢遇到他都给他烟抽或者请他喝啤酒,就像一个亲切的好友一样。
我问父亲他是谁,父亲说他是一个可怜的人。
就这样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,我学会了恻隐。
人最高贵的情操在于将心比心,随着成长我日益相信这道理并以此行事,故此即使遇到什么境况我依然心境平静,问心无愧,真心感谢父亲自小感染我的真、善。
第二幕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老婆正怀着孩子的时候,也是在老宅门前,他看见父亲,给父亲打招呼,父亲依旧请他喝一瓶啤酒。
他看见我和我老婆也在门前乘凉,他用手向父亲比划。
我大概看懂了他比划的意思,他先是把手比划到他的半腰然后又指着我,意思是看着我从半腰高长成现在这么大了;然后又用手摸了摸他自己的肚皮指了指我老婆,意思是我长大了即将又有自己的小孩了;最后他露出来开心的笑容和做出了孙悟空高兴时挠手腕的动作。
他比划的这些动作是对我父亲的祝福,意思是跟我父亲说,你的孩子长大了,又快有孙子了,祝贺你,你是好人,会有好报的。
我们一家都笑了,笑纳了这一份祝福。
多年以后再想起这一幕,都会觉得这种平凡的淡淡的感觉就是幸福。
我很好奇他过往的事情,他都经历了些什么,怎么变成这疯疯癫癫样子的。
父亲每次的谈及就像是秋风吹散的落叶,我要用心地将它们扫成一堆,加上己经逝去的奶奶生前的一些零碎的话语,仿佛就有了这样一个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