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平元年的洛阳,再不见昔日的帝京气象。
十常侍之乱的血腥未散,董卓的铁蹄又踏碎了九重宫阙。
昔日熙攘的街市,如今唯有西凉骑兵列队巡狩的马蹄声在空荡的巷陌间回响,一声声,敲打在幸存者的心口。
董卓自居太师,夜宿龙床,亵玩嫔妃,将天子刘协视若傀儡。
满朝公卿敢怒不敢言,只能暗中拭泪。
这一日,太师府中气氛不同往常。
议事厅内,炭火烧得正旺,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寒意。
数名顶盔贯甲的将领垂首立于堂下,目光游移,不敢首视主位上那个肥胖的身影。
董卓以指节叩着紫檀木案,一声,又一声,缓慢而沉重,如同催命的更漏。
他终于抬起眼皮,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人。
诸将皆屏息俯首,冷汗浸透重衣。
“文优,奉先。”
董卓开口,声如闷雷,“关东鼠辈结盟来犯,你二人有何看法?”
左手边,一员大将应声出列。
此人身高九尺,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,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,正是吕布吕奉先。
他抱拳行礼,声震屋瓦: “义父何须忧虑?
关东诸侯,不过土鸡瓦狗耳。
孩儿愿提虎狼之师,以方天画戟取诸贼首级,悬于洛阳城门!”
话音未落,一股凛冽杀气自他身上迸发,厅中烛火为之一暗。
诸将股栗,唯有董卓抚掌大笑: “吾有奉先,何愁天下不平!”
正当此时,右侧传来一声轻笑。
众人望去,只见一文士轻捋长须,嘴角噙着一丝冷嘲。
正是董卓麾下谋主,李儒李文优。
“文优有何高见?”
董卓敛笑问道。
李儒缓步出列,先是对董卓深深一揖,而后斜睨吕布:“温侯勇武,天下无双。
然则此次关东联军,打的乃是匡扶汉室、迎还废帝的旗号。
若太师倾全力东向之时,洛阳城内有人借机生事,联结西凉旧部,以复辟之名行叛乱之实...”他故意顿住,眼见董卓脸色渐变,才徐徐道:“届时腹背受敌,纵温侯有万夫不当之勇,可能分身拒之?”
吕布勃然作色,却无言以对。
董卓己是冷汗涔涔,急问:“如之奈何?”
李儒眼中寒光一闪,斩钉截铁:“斩草除根,以绝后患。”
满堂皆惊。
弑君之事,纵是董卓麾下的骄兵悍将,也觉胆寒。
董卓沉吟片刻,眼中凶光毕露:“善。
此事便交文优去办,务必机密。”
李儒躬身领命,嘴角浮起一抹阴冷笑意。
待众人退去,董卓自往宫中寻欢作乐。
太师府外,诸将面面相觑。
郭汜凑近李傕,低声道:“李文优此计未免太毒...”李傕冷笑:“汝岂不闻太师连公主嫔妃都敢淫辱,何况一废帝?”
言毕匆匆离去,似怕与此事沾染半分。
郭汜独立阶前,回望森然太师府,心中暗忖:今日敢弑废帝,明日就敢弑当今天子,他日莫非还要...他不敢再想,快步没入夜色。
***皇宫深处,香菱殿。
废帝刘辩与一少年对坐弈棋。
那少年虽是布衣,却气度不凡,正是司徒王允之侄王凌(字彦云)。
“如此说来,董卓己生杀心。”
刘辩落下一子,声音平静。
王凌诧异抬头:“殿下似早有所料?”
刘辩不语,心中苦笑。
他本是千年后的现代人吴泉,一觉醒来竟成了汉少帝。
这一年他殚精竭虑,试图扭转命运,却终究逃不过历史的轨迹——董卓废立,诸侯起兵,而自己,即将被鸩杀。
唯一的变数,就是暗中搭上了王允这条线。
“彦云,”刘辩唤王凌表字,“这些时日,多亏你奔走。”
王凌正色道:“殿下言重。
然计划己至关键,万望慎言慎行。”
说话间,他目光扫过殿外——董卓派来的看守明显增加了。
五日后,王凌借送书之机再来时,香菱殿己如牢笼。
两人交换眼神,一切尽在不言中。
是夜,刘辩正对烛发呆,忽闻轻叩窗棂。
开窗不见人影,唯有一纸团落在掌心。
就着月光展开,只见七个蝇头小字: “董己离京,明日动手”刘辩将纸团吞入腹中,望向窗外。
一弯冷月高悬,寒光洒满宫廷。
千年先知,一年谋划,成败在此一举。
他缓缓握紧拳头,指甲深陷掌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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